2009年4月29日星期三

纳吉能不能改革?

纳吉拜相短短3周,就发生了两件政策上的大事。一是开放服务业的27个次领域,没有土著股权30%的固打;二是决定夫妇一方改信回教时,孩子必须维持原来信仰。这分别是经济上的自由化,回归市场的经济理性;以及文化上的回归价值中立,试图缓和一度风风火火的改教风波。虽然纳吉还不能清楚阐明到底什么是“全民马来西亚”,他这套论述与安华“人民主权”,或与行动党的“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有什么异同;然而听其言观其行,纳吉在试图在经济与文化领域往中间路线移去,可说是相当肯定的了。

经济上自由政策之最,莫过于废除掉纳吉他老爸当年制定的新经济政策。虽然技术上而言新经济政策已经在1990年过期,但是它所遗留下来的政策风貌,却远远超过既定的时间表。马哈迪时代推出的私营化政策,都是奠基在新经济政策的基础上而制定的,从而从西方移植过来的右派政策变成让“一部分马来人先富起来”的扶植钦点朋党模式。1998年烈火莫熄运动爆发之后,越来越多民众,包括土著本身都对扶植朋党的做法深感怀疑与不满。当安华在去年大胆提出废除新经济政策,并推介新经济议程为替代品时,反对新经济政策,已经不再是马来人的言论禁区。

也是在去年,纳吉接受外电专访时,曾经表示要逐步废除新经济政策。随后他的胞弟,土著联昌银行的执行长纳西尔也表达了同样的意见,这绝非偶然。上台3周就已经自由化27个服务业,并宣布接下来的银行金融业开放有更多的惊喜,在在显示了纳吉确实可能有逐步废除新经济政策的打算。至于算盘打得响不响,得看巫统党内右派的扯后腿有多严重,纳吉本身能不能够镇压场面。从宣布“全民马来西亚”到《马来西亚前锋报》的大唱反调高喊“马来人振作”,巫统党内可说是还没有达到共识的。纳吉改革的深度与速度,受制于巫统党内右派势力对他的支持。

纳吉比阿都拉的优势,就是比较沉稳应战,没有阿都拉的优柔寡断,并有强大的政治世家为出身背景。当然,纳吉往中间移动根本不是好人坏人的原由,而是很基本的政治生存策略。他应该清楚明白,308大选民盟崛起的大势,是受怎样的民心民意所推动。308大选后五战一胜,已经让纳吉面目无光,半岛民意属谁,大家心中有数。因此纳吉想弃战本南地,乃是他不愿再承受民盟以补选胜利来加速他首相蜜月期的结束。

合理的推论,纳吉应该是在收复霹雳州的方法倍受千夫所指,以及半岛的每场补选都屡战屡败后,尽量想方设法让政治降温,然后在经济上和文化上释放自由化的善意,来重新取信于民。然而,经济上与文化上的自由开放未必代表政治上的松动威权主义。因此,内安法令、煽动法令、出版法令等可以钳制言论自由的工具,他一定不会放弃使用。本南地补选的种种疑团,如选委会的“可以撤销补选”论调、反贪委员会还法鲁斯清白等,必须与整个政治气候作分析背景,才能理解。

纳吉改革,经济自由可欺,言路自由从缺,是他与阿都拉改革的最大分别。纳吉能不能贯彻始终,比阿都拉的改革更坚定,巫统各派会不会全力护航,得看接下来的变化了。

2009年4月18日星期六

巫统政治论述空洞化危机

纳吉初登相位,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自己的执政奠定下政治论述。所谓政治论述不单是空话这么简单,它必须具备可操作性,包括如何成为政策的理论基础。进步的政治论述除了可以吸引选民的继续支持,启发人民对该论述所描绘的愿景保持对未来的希望。从而巩固本身政党的向心力,确定政权的稳定。

举马哈迪主义为例,其统治权力的最高峰当属1990年代烈火莫熄之前的2020宏愿论述。宏愿论述以经济现代化化解种族之间的矛盾与对不平等政策的不满。但是一旦东南亚经济危机来袭,加上安华被捕引发烈火莫熄事件,1999年回教党崛起成为第一大在野党。马哈迪遂变招,大谈巫统版本的回教国,可是这不再能提供一套有效的论述来为统治背书。2002年阿都拉接任后初始积极去马哈迪化,接过烈火莫熄的改革诉求,以无为而治、“文明回教”等收编人民要求改革的意愿,以及意图抗衡回教党的宗教论述。可是纵然阿都拉抛出多么美好的话语,一旦巫统保守分子扯后腿,阿都拉不能不继续做派发工程项目的圣诞老人。

2008年308大选国阵面对从所未有的溃败,乃是人民对阿都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本能反应。经过308大选的洗礼,以人民主权对抗马来主权的公正党崛起成为国会第一大在野党。纳吉目前要面对的,不再是巫统不够回教的指责,而是贪污滥权、弱势族群面对的不平等、国家机制的失灵等问题。于是,“一个马来西亚”的新论述抛出台面。但是,这个“一个马来西亚”是什么?没人能说清楚。看字面仿佛是行动党的“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但是纳吉大谈卓越、谦卑等价值,让人摸不着头脑。

令人惊奇的是,《马来西亚前锋报》在纳吉初等相位不久大事报道与“一个马来西亚”背道而驰的“起来吧,马来人”。或许可以这样暂下定论:巫统政治论述面对空洞化危机。谈回教不能比回教党更回教、谈民权不比公正党更公正。当党魁兼首相向中间靠拢时,党报和保守分子却试图将他往右拉,大唱反调。“一个马来西亚”?只不过是空洞的话语,形象的包装。

纳吉内阁才是沙巴机会之窗

去年308大选后传得风风火火的916跳槽变天大计,虽然最后无疾而终,但是那一阵子的虚虚实实至少让脆弱的阿都拉政权吓得出一身冷汗。曾经榜上有名为人民跳槽变天的,以沙巴政党、政治人物居多,包括杨德利领导的沙巴进步党、东博挂帅的民统、以及一些沙巴巫统领袖,如拒绝入阁的卡拉巴干国会议员加布、金马利国会议员阿尼法阿曼,甚至今时今日荣登巫统副主席宝座之一的仙本那国会议员莎菲益。纵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最后胆敢反出国阵的,只有杨德利领导的进步党而已。就算杨德利此举让国阵少了一个成员党,但是进步党本身也元气大伤,以署理主席陈树杰为首的“鸽派”与杨德利的“鹰派”分道扬镳。杨德利为反出国阵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是“机会之窗”。

所谓“机会之窗”,说白了就是你国阵若不是因为沙巴和砂拉越还坚持投你一票,政权老早就塌了,所以,国阵应该感恩图报,分封我们这些镇守边疆的大功臣。因此,平白无端多了一扇“机会之窗”,让这些沙巴政党以争取沙巴权益为理由,行挟持天子要求论功行赏之实。不只杨德利如此想,其他也作如是观。于是,加布和阿尼法拒绝入阁担任副部长,说难道沙巴的功臣只能担任那些管理“博物馆和云朵”的部门吗?一向来比较胆敢为非穆斯林据理力争的东博也恫言退出国阵,如果天然气还是往砂拉越送的话。话虽如此,只有杨德利真正拒绝了官位的诱惑,试图指使两名国会议员和民联一起在国会投阿都拉不信任动议。

308的一年又一个月后,阿都拉黯然离开权力舞台,纳吉拜相后就立即重新整顿军容。纳吉拜相的第一次内阁改组,综合了许多因素的考量,如最新各个国阵成员党的党选结果、州属之间的权力平衡,以及本身党羽的安插。最大的特点,无非是许多308大选落马的成员党新领袖也以“走后门”的方式受委上议员入阁,巫青团长凯里不在名单以免开罪老马,以及沙巴国阵领袖有史以来得到四个正部长、比起阿都拉时期增加了一名,即外交部长阿尼法、乡村部长沙菲益、园丘和原产业部长柏纳东博,以及科学、工艺与革新部长麦西慕。另外,两个沙巴小党自民党和人团党以及女巫青团长也分别得到首相署、天然资源与环境部、以及卫生部三个副部长的职位。

有不少媒体形容这次纳吉组阁,沙巴是大赢家。我倒认为,与其说308和916之间是沙巴的“机会之窗”,倒不如说纳吉组阁,才是沙巴“机会之窗”的开启。沙巴帮的崛起,或沙巴政治并入马来西亚政治主流并拥有不可低估的势力,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问题是,有更多的权力需要肩负更多的责任。沙巴国阵领袖喜欢表演的“边缘化”戏码,在获得这么多资源后是不可能继续愚民下去。你说沙巴乡区没有发展?我就派个来自沙巴的巫统副主席搞乡区发展。你说沙巴饱受双重棕油税务之苦,我就让卡达山人管理园丘和原产业。你说沙巴非法移民最多,我就让一个沙巴来的外交部长代表国家去与菲律宾和印尼交涉。你说沙巴科技落后,我也让卡达山人来带领科技的革新。

这难道不是“机会之窗”吗?纳吉费尽思量来让你们把握国家资源来解决所谓的边缘化困境啊!这些在308后会吵的孩子,终于有糖吃了。然而,这才是真正挑战的开始。若获得论功行赏的他们,在纳吉这一届内阁的时间表内无所表现,沙巴还是穷得只剩下政治青蛙,那么对不起,沙巴被联邦边缘化的故事不能再讲下去了,观众也不赏脸了。难道沙巴被联邦边缘化不是一道虚假命题吗?难道统治了沙巴15年余的沙巴国阵政府一点愧疚都没有?或许这时大煞风景是不对的,让我们这些沙巴汉继续沉醉在有人在朝好办事的梦中。只是这个梦里,没有杨德利的位置了。

没有蜜月期的新首相

这是一个内忧外患的年代,国内政治局面不再一面倒向国阵,国外经济局面凶险异常。第六任首相纳吉的上台,是注定没有蜜月期的。上周的权力的交接大戏才演完,就得面对接下来三场补选的结果。霹雳州武吉干当国会议席、吉打州武吉士南卯州议席及砂拉越巴当艾州议席补选,是影响深远的考验。

其实3B补选各有重点:霹雳州武吉干当国会议席是一场人民针对引用非民选机关来进行夺权这手法的公投;吉打州武吉士南卯州议席则是对民联州政权的民意探测;砂拉越巴当艾州议席补选则是反风有没有吹过南中国海的测试。

如果老马、伯拉和纳吉三相牵手的象征性画面能够吸引憧憬马来人大团结的票回流;如果将回教党描绘成行动党傀儡的策略能够彻底打动保守马来人心底深处的恐惧感;如果释放兴都权益的领袖能够代表新首相愿意聆听被边缘化的底层印度人心声;如果马华基层领袖要求增设华裔副首相的建议获得正视并执行;纳吉大可以松开一口气,心想终于让我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以上的局面都是不呢?3B补选各有输赢呢?这就意味着阿都拉时代小开放所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其精灵已经收不回来了。可以肯定的是,年青的都市新生代多有“反骨”,越来越多的马来新生代走出甘邦去城市打拼,其思路完全与父辈不一样。炒作尼查忤逆苏丹,是行动党的傀儡甚至被画成共产党小兵的模样,或许可以赢得乡区选票的共鸣,但是这种做法对整体政治风气而言,是极度负面的竞选术。

或许纳吉要平定宇内清平后才来更得心应手地治国搞好经济。然而,要稳定政局就得非用非常手段不可吗?意兴阑珊的伯拉告诫大家不要回到旧体制,老骥伏枥的老马则重新登记成天字第一号党员,民主进程怎么走下去,就看3B选区的意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