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22日星期二

让政客抓狂的煤炭发电厂

首相纳吉9月中旬莅临斗湖,与民开斋之余,宣布联邦政府力挺设立煤炭发电厂,以解决沙巴严重停电的问题。此言一出,让许多政客不再懂得要如何发言。
让我们细说从头。沙巴电力公司(Sabah Electricity Sdn Bhd)的简称是SESB,有人将之戏称为Sabah Everyday Sure Blackout。沙巴严重缺电是不争的事实,有关当局不错也在设法解决电供问题,除了接驳横跨全州的电缆,也到处兴建新的发电厂。其中最惹争议的,就是原址在拿笃诗南,后来搬迁至山打根也遭反对,最后定案在拿笃Sahabat联邦垦殖区的燃煤发电厂计划。
燃煤发电厂的最大废料,就是二氧化碳。全球每年人类活动排放的280亿吨二氧化碳中,有80亿来自燃煤发电厂,对温室效应“贡献”非凡。在这个气候变迁课题普遍为全球关注的此刻,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量是环保的首要议程。除了二氧化碳,其他废气如sulphur oxide 等则会造成酸雨。我国没有盛产煤炭必须从印尼和中国入口,以及设立发电厂的工程在环境评估之前一早已经外判给中国公司,更是环保人士攻击此项计划的死穴。
反对煤炭发电厂设立能够成为一项政治课题,可能是国内第一遭环保能源课题政治化的先例。为什么反对煤炭发电厂设立能够引起沙巴人民的共鸣,而不能在别的州属如砂拉越、柔佛、霹雳引起回响(这些州属已经设有煤炭发电厂),一来是沙巴州内的环保组织SEPA功不可没,二来则是沙巴还有别的能源来发电。
本来金马利的天然气可以用来发电,其二氧化碳排放量是煤炭发电的一半,不失为石化能源过度为再生能源的替代选择,可是当沙巴电力公司执意不考虑天然气电供来沙巴东海岸以解决电源问题;砂拉越的巴貢水坝发电也铁定不要传输至沙巴,能源政治议题就一触即发。
在这项能源环保议题上,我们见证了以幕沙为首的州内阁之立场反复。一开始铁了心要建造,到熬不过环保人士的反对,再将球踢给首相让其宣布。那些一开始尝试说服民众,转过身又反对煤炭发电的政客如陈树杰等,如何面对首相的这项宣布?只能这么说,他们不懂本身在反对什么,支持什么了。

马华的未来

马华中委会趁着开斋节为蔡细历“减刑”,“终生监禁”变成“判监四年”,在10月10日特大转眼就来的此刻,不懂真的是抚顺民意抑或宣扬其宽宏大量。无论如何,特大还是继续召开;最后,翁蔡两人还是只能活一个。
这场党争要如何结局,有不少揣测,有翁留蔡走、或保蔡弃翁,甚至翁蔡齐落。到底怎样的结局是马华最好的下场?有评论人称,翁派代表马华党内改革的势力,倡导直选总会长,大胆启用新人;蔡派则是马华党内失意政客、保守分子、地方基层的聚集,是林良实风格的翻版。
我认为,蔡细历至少是个精明干练的务实者,挺蔡细历也未必等于马华重回上两任总会长林良实和黄家定逃离政治的老路,因为后308的政治气候不容许马华再这样庸碌下去。翁诗杰确实勇敢地捅巴生港口自由区的蜜蜂窝,但是其政治风格特立独行,不容易在国阵这个讲究极度细腻人事沟通技巧的酱缸内求存。
马华的中央代表,要在10月10日决定的,不只是翁蔡两人的政治前途,或两人分别代表的政治风格,而是马华的未来。马华有未来吗?这本就是个让人困惑的问题。在两线制雏形初现的后308时代,人民的选项是国阵或民联。而马华,只不过是选项甲国阵之下,与巫统捆绑在一起的一揽子选择。
马华的执政论述“有人在朝好办事”、“华社大团结”等已经老旧苍白,不能吸引选民的青睐。有社团人士公开发言,华社要开始习惯没有马华的日子。马华历史功能的减退,势必引起对前路的思考。马华中央代表,需要发挥集体智慧来解决此项难题。
在民主意识日益成为主流的趋势下,如何凸现马华本身的议程,比起如何妥善地在国阵内部协商,更值得关注。马华不能再持续与巫统捆绑在一起成为国阵配套的附属品,而必须思考如何与巫统维持既合作既监督的伙伴关系。
谁比较有能力肩负如此重担,就挺谁吧!

2009年9月21日星期一

士大夫传统的理念破产

我曾在早年的评论中称许目前的马华公会总会长兼联邦交通部长翁诗杰是“疾风知劲草”,是“中国式的知识分子”。斯时翁诗杰还是马青总团长,身处马华A、B队党争的高峰期以及《南洋商报》被马华收购的划时代大事。当时的翁总团长也遭遇从政生涯上的苦战,其敢怒敢言的形象一路鲜明。揭发“三万变三千”的“干捞面”工程,只是之前的延续。
所谓中国式的知识分子传统,就是士大夫传统——模仿先祖孔老夫子的路线,寻找一位济世明主,然后投身其后,终生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代“士大夫”固然没有了愚忠意识,但是依循即有的管道来取得权力,然后使用权力改变社会的旧思想始终挥之不去。然而,这是一条循环往复的怪圈。想要改变的人先被改变。依循即有的管道取得权力的做法只能维护现有政权的合法性,不然,在还没有取得权力之前早就被人干掉了。
翁诗杰一路走来可谓荆棘满路,最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荣登马华公会总会长的大位。这位“士大夫”终于苦尽甘来,虽不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许“当家不当权”,但是其身份毕竟号称代表300万华人,是翁总政治生涯中的最高峰。问题是,高峰期后必定是坠落。对翁总而言,最大的危机在于形象与事实不符。巨大的反差,形象的幻灭,让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人们失望透顶。
不错,让翁总招惹一身蚁的,源自巴生港口自由区的丑闻。巴生港口自由区的独立稽查报告在5月28日公布后,经过了许久的翁总VS林吉祥的口水站、国会公共账目委员会的调查,再到巴生港务局主席李华民奉命报案,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大实质的进展——还没有人遭执法当局传召或提控。根据交通部成立的专案小组提呈的报告,巴生港口自由区总共出现六个领域的弊端和货不对版,超额索款高达5亿至10亿令吉。
这一下,让主要承包商KUALA DIMENSI曝光,也让该公司的老板张庆信浮上台面。这位民都鲁国会议员兼国阵后座议员俱乐部主席,也一下子满身蚁了。张庆信管理的KUALA DIMENSI如何获得委托进行工程?如何取得合约?如何通过报价?如何追讨付款?如何大幅超支?如何获得两位前任交通部长林良实和陈广才任内发出的支持信,如何获得融资?
可是,这一切丑闻的曝光,为何是经过交通部专案小组的调查?为何反贪委员会、警方以及总检察署没有采取后继行动?为何国阵同僚没有声援翁总,只有马华力挺翁总?为何副首相幕尤丁的第一反应不是彻查此案而是批评翁总和张庆信的争执破坏国阵形象?难道国阵形象比人民的血汗钱毫无头绪地蒸发掉更重要?
本来翁总在表演其“被迫害者”的形象是无往不利的,什么十面埋伏、接获恐吓信、生命受到威胁、党内有人筹措一亿令吉来倒翁等,赚尽了支持者的热泪。但是张庆信一下子回马枪,爆出了“千万疑云”,说你翁诗杰曾经接受过我的政治捐款以及搭乘私人飞机不付费。虽然双方各执一词互相否认指责,但是翁总的“清官”形象一下子跌进谷底,确是不争的事实。部长可以搭乘私人飞机吗?为什么时任马华副总会长的翁诗杰需要千万捐款?
这样看起来,巴生港口自由区的丑闻揭露,已经转变为国阵同僚互相的“扒粪”大赛。背后的黑暗,就是政党政治需要不断的财团注资给个别政治人物,政商勾结牢不可破的结构。至此,翁总代表的士大夫传统彻底理念破产。让我再重复一次,依循即有的管道取得权力的做法只能维护现有政权的合法性,不然,在还没有取得权力之前早就被人干掉了。翁总凭着清流形象突围而出,也选择继续突出自身的清流形象来应对倒翁暗流。但是,这却可能换来玉石俱焚的结果。毕竟,巴生港口自由区牵连甚广,难道只有张庆信深陷其中吗?

权力的交接与平衡

巫统党选终于尘埃落定。党选的结果,计有以下特征:

1. 阿都拉阵营仍有残留实力。现任首相阿都拉虽然在去年三改交棒期限后沦为跛脚鸭首相,但是其阵营的残留实力,足以在党选前惊涛骇浪的攻击下突围而出。巫统两大臂膀巫青团和妇女组都由与阿都拉关系密切的人当选:原任巫青团副团长凯里,在激烈的三角战中脱颖而出,升正成为总团长;原任妇女组署理主席莎丽扎更是获得64.4%的支持率,击败老树盘根的原任主席拉菲达。别忘了,这还是在受到巫统纪律局围剿之后的胜利。除此之外,巫统母体的改选,也见证了一些与阿都拉关系密切的最高理事成员当选,如莫哈末再因、依斯迈沙比里、沙兹曼、前吉打州大臣马哈兹尔、前副财长部长阿旺阿迪、巫统少青团团长阿都阿兹拉欣、前登嘉楼州务大臣依德利斯尤索夫,以及韩查再努丁。
2. 纳吉阵营大权在握。候任首相纳吉阵营可能在之前一天的巫青团和妇女组改选后全力拉票,致使翌日的署理主席和副主席之战大获全胜。虽然早前曾经传出中央代表可能掀反风,吉兰丹王叔拉沙里还大胆预测反风不小,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毫无意外地由新任巫统主席纳吉的属意团队横扫,让巫统正式迈入“纳吉时代”。至为关键的署理主席之战,慕尤丁一扫之前被指选情告急的颓势,以大比数击败英文不好的莫哈末泰益。阿末扎希与沙菲宜阿达成功在副主席八角战中脱颖而出,并不令人惊讶。不过,赛前被指排名第四的希山慕丁,却成功扭转劣势以第二高票入榜,其中第四度亮剑、抬出爷爷、爸爸为自己打同情牌,策略得宜。
3. 沙巴帮的崛起,沙巴在全国的权力版图所占的位置更形重要。首先,罗斯娜当选女青年团团长。在四名竞选巫统最高理事的“一州之长”(州务大臣或首席部长)之中,沙巴首席部长幕沙阿曼是唯一一位当选的。另外,成功中选的最高理事包括了大家熟悉的邦莫达,以及拉京奥津。官拜团结、文化、艺术与文物部部长的莎菲益,也缔造历史,成为巫统成立63年来第一位来自沙巴的人选,当选副主席一职。这是沙巴巫统阵营有史以来担任的最高职位。这是308大选的后遗症,沙巴除了是国阵的票仓、更是巫统区域政治的一股庞大势力。莎菲益当选副主席后必将在内阁改组中担任更重要的职位,如目前盛传的国际贸工部部长,以后那些爱表演中央政府边缘化沙巴的巫统政治人物,不再那么容易演苦情戏、扮敢怒敢言的英雄了。
4. 马哈迪势力完全是人走茶凉了。就算马哈迪意图为儿子幕克里兹打气,可是巫青团选举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宿敌凯里成功突围击败幕克里兹。无论马哈迪炮轰巫青团公开纵容贪污,推选遭纪律局证实涉及金钱政治的凯里为新团长、甚至杯葛巫统大会不出席大会,人走茶凉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虽然马哈迪一度与纳吉阵营合流施压阿都拉提早退位,但是目前纳吉阵营大权在握,喋喋不休的权力老人想继续垂帘听政、妄想保护并推动其政治遗产,都无疑是妙想天开。与其说纳吉时代重返马哈迪主义,倒不如说纳吉想向他父亲拉萨看齐。
如果要为本届党选定位,莫过于“权力的交接与平衡”。纳吉时代的开启、国王的人马能够横扫署理主席和副主席职位,马哈迪再没有显著的影响力,就是一种权力的交接,一代新人换旧人。为什么阿都拉阵营在受到巫统纪律局围剿后还能出掌两大臂膀的主席一职,沙巴帮的崛起,正是权力的平衡所致。有趣的是,上一届阿都拉还在权力顶峰时,幕克里兹就以最高票当选巫青团最高理事。与马华公会比较,君不见马华中央代表也选了一位蔡细历来制衡翁诗杰吗?权力的交接与平衡,都是各人各派因为利益而聚而散的过程,没有人能永远站在最高峰,也没有人能永远保持着一样的盟友。当思及此,怎么有权力者不谦卑些呢?

2009年9月12日星期六

马华政治的范式转移

马华的翁总和老蔡的战争才打得如火如荼,槟城巫统基层又叫民政主席许子根辞掉州国阵主席,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都是指向国阵华基政党的窘境——308后从不间断的内忧外患。内忧是党内纷争不断,搞不好就是党争甚至分裂;外患是除了应对民联的威胁,更得应付巫统右倾势力的叫阵。马华从不缺少党争、召开特大的例子,最近还牵涉出据说是蔡派的Plan C,党外有党的“爱马党”。另一方面,在马华积弱的此刻,许子根领导的民政未能趁势而起取代国阵华社代言人的身份,乃归因于根据地的失去,使到民政无从整顿军容。
比较马华和民政:前者代表了以单一族群为单位,号召华社团结充分授权与巫统协商的路线;后者代表了试图突破种族矛盾困境,但碍于现实利益而暂时栖身主流体制并希望改变之的多元种族路线。结果是马华安分守己扮演国阵在华社传声筒的角色,未能满足华社对“代言人”的期望;民政不能维持创党初期的民气和锐气,多元种族路线日益变成华人路线,地方性政党的功能大于全国性政党。两个政党未能满足选民的需求,双双在308政治海啸中大败,从而敲响了这两个政党政治路线的警钟。
比较这两个政党的顿挫,当可发现,目前的趋势是华人(无论政治人物或民众)越发支持多元种族政党,不再走“华人大团结”的老路。检阅目前的华社政治生态,怀疑是蔡派的党外有党的“爱马党”,是多元种族政党;前马华政治人物大多都跳槽至走跨族群路线的公正党。沙巴和砂拉越的国阵华基政党,也一向来是名义上的多元种族政党。马华可也不是宣称自身是“超越种族的单一种族政党”吗?可以这么说,如果马华再度分裂而一瞥不振,我们不会再有另一个纯华人政党了。
这是广义上的马华(马来西亚华人)政治重大的范式转移。从许多民意调查以及308后大大小小补选结果的数据可以得知,华人的票数一面倒向民联,包括75%华人在最近一次的PERMATANG PASIR补选中支持回教党候选人。以前一直是华人票房毒药的回教国课题,其重要性已经被促成两线制的紧迫性取代。华人将票投给民联,是因为对如何捍卫族群利益有了更加清醒的认知以及由此而来的觉醒——与其相信有人在朝好办事、华人大团结等迷思,倒不如参与塑造一个更加良性竞争的政党体系来得有保障。
少数族群怎能将自身权益的保障看成是人多好办事而已呢?既然本身的数目是肯定相对少数的,如何增加生育都无济于事,那么如何塑造尊重各族群利益、平等的社会,才应该是我们的首要议程。而一个健康、稳定的两线制体系,才能确保各方人马都往中间靠拢,以得到最大多数人的支持。最近的一个出口民调显示,在半岛100个各族群混合的国会选区中,只有得到各族平均的支持,才能有望在大选时胜出。
换句话说,越多混合选区,对跨族群政治越有利,也越多政治诱因促使政治人物往中间靠拢,各族群的利益越能受到保障。无论巫统的右派分子和回教党的保守分子,都会因为选情的制约而不能各走极端。回教国课题,对我来说,是在解决了两线制形成问题后的课题。现在,无需庸人自扰。继续坚持多元族群的政治路线,是面对马来政治右倾的最佳良药。

2009年9月6日星期日

政治失败造成宗教冲突

莎亚南23区的兴都庙迁庙风波,延续牛头示威的极端举动后,雪州政府在与居民对话会再度受轰,州务大臣卡立更惨被骂为“蠢蛋”,该是历史上头一遭州务大臣受辱事件,而且是在公开的与民对话场合。卡立宣布兴都庙23区迁庙计划腰斩,直到拟订一个各造都能认同的方案为止,无疑是州政府慑于右派舆论压力的让步。
整个莎亚南23区兴都庙迁庙风波,表面上看是宗教冲突,实质上是政治失败。在一个多元民族的国度里,各族由于历史经验、文化习俗的不同,要如何融合在“一个马来西亚”,不只需要最低限度的容忍,更需要超越种族矛盾的愿景。这就是政治理想的魅力所在。
所谓政治理想,就是那些能够让不同肤色、不同外表、不同基因、不同宗教能够在同一面国旗下团结在一起,并为这面国旗为荣的理想。这不是政治神话,奥巴马能够破除肤色障碍当选美国总统是新近的国外例子。就我国来说,马哈迪1990年代的2020宏愿论述,也一定程度上让各族子民感受到共存共荣同体共生。
但是2020宏愿论述的最大缺点,在于过度依赖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一旦经济风暴来临,执政集团内部分裂,告别了狂飙的经济增长、开启了两线的政治纷争后,巫统权贵为了巩固自身权力而大肆鼓动“马来人大团结”的种族右派论述,造成无为而治的阿都拉放任种族论述大行其道。宣布自身为多数民族代言人的政党不断制造不安全感,造成少数民族的失望甚至绝望。兴都权益委员会在2007年尾的冒起绝对不是一日之寒。
朋友告知,莎亚南23区大约有30%印裔居民,为什么占70%的马来穆斯林居民反对兴都庙迁庙至此?是大多数人都反对吗?还是沉默的大多数独善其身?一个零度容忍的多元社会,是政治失败所造成的。不断制造不安全感的种族政治、故意鼓动宗教冲突的政治行动、双重标准对待种族主义者,不是失败的政治,是什么?希望莎亚南23区兴都庙迁庙风波,刺激更多公民思考政治改革的紧迫性。跨种族政治路线不可以只是政治口号,而必须是消除低鄙政治斗争的动力。